跳水狗

8 owner

当重大问题被发现时，往往预示着极小的回旋余地。

夜神月发现他低估了L与Beyond Birthday之间的关联。

返程路上，夜神月把肩膀牢牢抵在一侧车门上，这不算是个怪异的姿势，但清晰地向L传达着拒绝。

L却没有任何反应，他一直在浏览手机上的什么信息，边啃咬自己乱糟糟的指甲，边进行回复。

“能和我讲讲月的各任女友吗，松田先生？”

话题来得很突然，夜神月在自己名字被提及时绷紧了脊背，不比在废弃工厂被L强吻时轻松。

“龙崎也会对这个感兴趣？”松田桃太不作它想，甚至很愿意进行分享，“月的女友都是通俗意义上的美女，真让人羡慕。”

“都是他们主动追求的月？”

和松田桃太对话的过程中，L没有给夜神月任何眼神，但手指一直放在他自己的嘴唇上摩擦，就像在强调些什么。

“据我所知，月还没有主动追过谁，对吗，月？”

“……嗯。”

夜神月不想在此时加入谈话，可能是他的回应冷淡，让松田桃太以为是介意成为八卦对象。

“对不起，就这么当面讲你的事情。”

“没关系，我想月对那些女孩的事情并不在意。”

侦探终于转头看夜神月，他在笑，那怪异的笑容让夜神月差点以为眼前的L其实是Beyond Birthday。

或许Beyond Birthday里面有一个L，L里面也藏着一个Beyond Birthday，这才是他们相像的真正原因。

“……我不介意。”

在L的注视里夜神月不得不回答，边无意识抚摸自己手腕上的皮肤。

在废弃工厂的天台上L把夜神月的抓得很紧，夜神月不愿Beyond Birthday与L在这个阶段接触，于是不能太用力地反抗，也不能不反抗。

所幸Beyond Birthday没有冲出来，即使L差点就弄伤了他。

只有松田桃太意识不到车子里怪异的气氛，他的注意力被驾驶的工作和记忆里有关夜神月的事情抢占。

“追求月最久的应该是MisaMisa和清美，Misa Misa很活泼，清美很知性，一个是偶像，一个是名校才女，完全是不同的类型，真要说有什么共同点——”松田猛打方向盘转了一个急弯，夜神月因为惯性差点靠到L身上，L伸手去扶了一把，“——这么说有点夸张啦，我觉得她们都是能为了月杀人的人。”

松田可能真的是在开玩笑，但他本人没有意识到会想到这种玩笑的原由。

L看了一眼自己的助理，他伸手去拉夜神月的手，被不着痕迹地避开。在几十分钟前那个强迫性的吻发生之前，夜神月从来不这样排斥他的触碰。

“说实话，Misa没有和月交往过这件事真的让我很吃惊，因为以那种纠缠方式，多少会招架不住答应下来，没想到Misa Misa会乖乖放弃。”

“月很擅长应对这样的事。”

L意有所指。

“没有松田先生说的那么夸张，其实Misa很听话。”

夜神月又坐回之前的姿势，他的呼吸喷在车窗玻璃上留下雾气，就像他心中郁结的愤怒。

他接受过疯狂的爱，甚至习以为常，但并不代表他喜欢。

“只对月忠诚的疯女孩？”

“……我没有这么说。”

L还是强硬地抓住了夜神月的手，他的皮肤在这个夜晚尤其地冷，粗大的指节硌在夜神月的手心，让后者觉得握住的不是人的手，而是一把指向自己的量尺。

对BB对策室而言，这次抓捕行动是失败的，但对L而言，是完全的胜利。

“你该松手了。”

下车的时候夜神月用力把手抽出来，他手心出了汗，又冷又湿。L没有再做其他举动，而是在夜神月想要远离他时说：

“我认为月需要时间休息，也需要时间理清思路，但他必须要知道一件事情。”

夜神月在L的眼睛里看到某种令他不安的转变。

“模仿犯已经出现了，”此时所有人都已经到场，L用不仅是说给夜神月的音量安排到，“十分钟后，请所有人到大厅集合。”

他只给他十分钟的时间。

L为什么这么做？

夜神月猜想那可能来源于某种类似于失望的情绪。在这场明面上是侦探L与连环杀人犯BB的斗争中，夜神月是个必要的突破口也是最初的起点，L已经没有耐心引导夜神月自己迷途知返。

他已经判定夜神月完全倾向了另一方。

在逻辑上，夜神月能明白L为什么要吻他，在那样一个场合，在Beyond Birthday刚说服他而且躲在十步之内的距离里的天台上。但在情感上，夜神月无法理解。

为什么测试自己比逮捕Beyond Birthday还重要？

夜神月来不及去询问或者思考清楚，因为他的父亲在叫他。

“月，过来一下。”

夜神总一郎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凝重，他比L晚一点得知模仿犯的存在，虽然已经顺利抓捕，但也昭示着真正的崩溃才刚刚开始。

无论如何他们都应该在今天抓住Beyond Birthday的。

“是模仿犯的事吗？”

夜神月跟着他的父亲走向完全封闭的房间，就像是要隔绝这次谈话被人听到的所有可能性。

在BB对策室里，这种考虑本不应存在。

夜神总一郎让夜神月坐下时突然意识到，这场景和过去每一次他与儿子讨论所谓的未来规划时非常相似，于是自己又站起来，不安地踱步。

“你知道模仿犯出现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过多地打量自己的儿子，二十多分钟前和L发过讯息的手机就揣在他的裤兜，像块被沸水煮过的滚石，烫得他坐立难安。

“会有更多人的模仿BB犯案，影响会越来越差，最糟糕的情况，我们的公信力下滑，邪教思想崛起。”

“是会死很多无辜的人，”夜神总一郎的语气里满是惊讶和指责，“你什么时候开始忽视人命了？”

“什……”夜神月终于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谈话里有L的推波助澜，“龙崎说了什么？”

“他发了份监控给我。”

“监控？”

什么监控？

“监狱里，”夜神总一郎看见自己儿子脸上瞬间理解后被压下的紧张，长叹一口气，“他说你不知道有监控，所以放走了BB，为什么你会这么做，月？”

夜神月小心地长吸几口气才平稳下内心的震惊。

L并不是仅仅以建立在零星痕迹上的逻辑推理来确定夜神月和Beyond Birthday之间的关系，并不只是对BB和对夜神月的了解来进行猜测。他一直有实际的证据。

“告诉我，月，你和那个罪犯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和龙崎很像，爸爸，”夜神月摆着他那张正直无辜的脸，说着刚刚找出的理由，“我不知道他和龙崎是什么关系，我不知道龙崎对他有什么打算，对不起，爸爸，那天我刚和龙崎见过面，只说要把他转移，所以我犹豫了。”

他边说边垂下头去。

“我很自责，如果那时候我能决断一点，就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而且BB对我的态度……我不知道一个疯子会做那种事情。”

夜神月看他父亲的脸色，知道自己赌对了。

L把所有的监控画面，包括Beyond Birthday第一次强吻夜神月的部分也给了夜神总一郎。

“我知道你从不撒谎，”夜神总一郎永远都倾向于相信他的儿子，“可那时候为什么不说？”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种事情……我……”

“好了，”夜神总一郎的语气里已经没有责怪，反而带上安慰，“别想了，以后这种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夜神月知道自己有迅速解决危机的能力，但这次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怪异，他总觉得关于监控的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BB对策室里L把新的死者资料投在大屏幕上，那些间接死于BB之手的受害人胸口都刻着两个大写的“B”。

“死亡时间暂定于两个小时前，我确定不是BB犯下的案子。”

L嚼着几颗棉花糖，他像是把那些柔软的甜糖块当作是寻求和解的信物，一把一把往夜神月手里塞。

他的行为隐含的期望和他说的话完全相反。

“因为某些目前不便于和大家同步的理由，我们没能在今天逮捕BB。”

他一点也不向夜神月掩饰他知道当时BB就躲在那里的事实。

“舆论已经压不住了，很快就会有自认为没有得到公正对待的受害人家属，向BB提出杀人请求。”

并冠以“公正”和“复仇”之名。

“BB是否会因为接收了错误的证据而误判？”

L在问夜神月。

“不会。”

夜神月把满满一捧棉花糖放到渡手里，现在他对BB的模仿犯并没有兴趣，他更在意L的想法。

明明有夜神月和Beyond Birthday之间关系的证据，却假装没有，这无疑是一种包庇。

“我认为他的目的从来不是想要用犯罪执行正义，”而L在这个时候把这件事透露给了自己的父亲，这可能是L最后一次对夜神月进行隐晦的警告，“在这个阶段，他不会接受任何杀人委托。”

“所以他还是会按照名单杀人，”L说这几句话时的间隔很短，以尽快打消其他人的疑惑，但他说话的语序无疑是一种警示，“月之前给我的那份名单……我认为它对BB的杀人选择做了很好的预测。”

夜神月嘴里反驳的话转了几个圈又咽了下去，他头皮一阵发麻，为了掩饰不自然，他抓了几颗棉花糖塞进了L还又想说些什么的嘴。

“以后别说这种话了，龙崎，”松田桃太皱着眉毛打圆场，“说的好像是月给BB提供的杀人名单，这怎么可能嘛。”

松田桃太就是这种人，总是在无意中触碰到事实真相，却把它当做笑话。

L把嘴里的糖咽下去，他坐在椅子上抬眼看夜神月的表情，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为了不再出现今天的情况，我认为我们应该增加人手，”侦探完全没有解释自己引起歧义的话，把三份调查人员的档案投在屏幕上，“三名FBI探员会参与进来，明天到。”

大部分人都对此感到高兴，除了夜神月。

“他们由你直接管理？”

“对，我知道月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不至于连这点权威都没有。”

出发抓捕Beyond Birthday的时间是下午临近晚上，折腾了几个小时，此时已是深夜，因为模仿犯的原因，没有人能休息，除了L。

还从未在BB案件中正常睡眠过的侦探一反常态地进入某个房间躺倒在床上，渡为他盖了一张毯子并合上门，表示他需要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没有人介意，他们各自回到岗位上，夜神月也坐回自己的座位，把关于模仿犯的档案调出来。

他什么也看不进去。

Beyond Birthday，即将到来的FBI，L的包庇和逼迫。

他不是不知道Beyond Birthday身上的不确定性，但激烈的革命总是比温吞的改革更有魅力，与在陈旧地基建立的虚假新秩序相比翻天覆地的可能性实在太过迷人。

因此——

夜神月轻轻摸了一把手腕，回到光线充足的室内后，他才发现自己挣扎时L的指甲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细微的刮痕。

——他还是要选Beyond Birthday，事实上早在Beyond Birthday越狱的那天，他就已经选了背叛过去的道路。

夜神月瞥了一眼L紧闭的房门，那男人曾经的劝说和刚被披露的包庇都动摇过他，甚至此时此刻还在动摇他，但他依然做不到丢弃Beyond Birthday赠予他的理想。

他叹一口气，用手掌撑住额头，一点甜腻的棉花糖的气味还沾在皮肤上。他的父亲坐在另一个方向，看他忧愁困惑的脸，也皱紧了眉。

“月，请过来一下。”

也许是过去了半个小时，夜神月听到L的声音，但当他抬头时，他的瞳孔猛地紧缩。

L？

他自然地起身，走向那个人，眼角余光瞥到L依然紧闭的房门，身上寒毛直竖。

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L虽然像平时一样穿着白上衣和牛仔裤，但这次的有些轻微的不同。

而那些细微的姿势区别，只有夜神月认得出来。

“你疯了吗？”走进电梯间后夜神月立刻摁下按键，他得尽快把人送出去，“为什么跟过来？你哪里找的衣服？怎么进来的？”

他又摁了几下按键，电梯迟迟不下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明明只有基拉对策室成员使用的大楼，电梯却停在最顶层。

“他是在测试我，也是在激怒你，”夜神月见眼前的男人就那样看着他，也不开口说话，接着往下说，“担心那时候没有出来帮我我会生气？你不出来才是对的，行了，快离开。”

Beyond Birthday是个疯子，夜神月很清楚，他也曾设想过Beyond Birthday伪装成L出现在BB对策室成员面前的场景，但从没想过能闯进对策室总部。

“月不生气？”

“你要是跑出来我才生气。”

电梯快到了，夜神月推着男人的肩膀，想尽快把人推进去。

“所以如果我们遭遇并发生冲突，月会优先选择对我开枪。”

“我没有设想过那种可能性，我……”

夜神月看着那张脸，嘴唇颤了颤，迟疑地确认：

“……龙崎？”

“看来我对BB的侧写非常精准，顺利骗过了月。”

Beyond Birthday说过L不会假扮B，但他错了，这一局L完胜。

“你……”

夜神月说不出话来，他下意识后退两步，L牢牢抓住他的肩膀。

“我对月非常失望。”

接下来会怎么样？夜神月来不及提问，一个人影突然从楼梯间冲出来，劈手把夜神月夺了过去，那人同时抽出夜神月的配枪，在电梯门打开的同时向L射击。

“龙崎！”

子弹打在肩膀上，是特地瞄准的位置。

枪声招惹来对策室的其他成员，模木和相泽震惊地看着L捂着流血的肩膀和电梯不断变化的数字，急忙从楼梯间冲下去。

“电脑……把电脑给我。”

“发生了什么，月呢？”

松田桃太慌慌张张地抱来一台电脑，L沾血的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操作。

“是B，”L盯着屏幕上那个已经开始往远离这栋大楼的方向迅速移动的定位点，“他为了月来了，月也没有想到。”

“这是……”夜神总一郎立刻明白L在做什么，“你什么时候在月身上装了定位器？”

“今天出发之前，是为了月的安全。”

“月知道吗？”

“当然不，”渡已经拿了医疗箱来止血，麻醉之后子弹已经被挖出，L的脸色比平常更苍白几分，“月知道的话，我们这次可能就没办法找回他了。”

半个多小时后模木与相泽垂头丧气地回来，BB开走了一辆警用车，一路畅通无阻，而因为事情发生太突然只带了枪没有带通讯工具的两名警员很快就被甩开。

“他还没有停。”

L盯着还在快速移动的定位点，驳回了夜神总一郎进行拦截的计划。

“他抢了月的枪，最好等他停下来，不要让月身上的定位器暴露。”

“他绑走月想做什么，月会怎么样？”

“我不知道，夜神先生，”L的伤口已经完全处理好，他蹲坐在椅子上，面前还放着不久前分给夜神月的棉花糖，“我会救出月的，现在能请您去组织一支突击小队吗？”

所有人都离开后，渡把一块刚切下来的奶油蛋糕放在L面前。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

老人注意到L一直盯着时间。

“这是最后的办法，月必须知道B的不可控性超出了他需要的范围。”

“原本是没有那么不可控的。”

“但他确实为了月来了，”L把叉子插进蛋糕柔软湿润的胚层，往嘴里塞了一大块，“我尝试从自己出发去理解B，显然这是一次正确的实验，”他的肩膀一阵抽痛，但他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月把我认成了B。”

“月会受伤吗？”

“他不会伤害月。”

“但情感是难以控制的。”

他知道渡说的不是Beyond Birthday对夜神月的爱，而是对自己的恨。

事情的走向太怪异了。

夜神月不确定地看Beyond Birthday像受伤的野兽一样的背影，他们回到了之前的废弃工厂，现在已经是后半夜，整个建筑群像沉默的坟墓，等着将他埋葬。

“Beyond？”

男人停了下来，他转过头，捧着夜神月的脸，手指插进男人嘴里，像是要检查些什么。

“他竟然吻你，他竟然吻你……”

他抽出手指，凑上去疯狂吻夜神月，像是竭力改变什么已经发生的事。

“呜……Beyond！”

夜神月并不是想要拒绝Beyond Birthday，但他快要窒息了。

“我受不了他碰你！”

夜神月怪异地看着Beyond Birthday，吐出一个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可你一开始，就是想要我和L产生联系。”

“我知道！”

Beyond Birthday挫败地蹲下身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正能看到夜神月刮伤的手腕。

他抓住那只手，轻轻抚摸。

“你对他开枪。”

夜神月不断在脑中确认子弹打中的位置，但L和B在短短几个小时内都做得太超出常规，他没有精力注意所有细节。

“死不了，我从没打算杀他。”

Beyond Birthday又凑上去吻夜神月，他的情绪稳定了些，但那双眼睛里纠结在一起的情绪让夜神月明白，像过去每一次一样，他拒绝不了Beyond Birthday。

“你不会弄伤我，对吗，Beyo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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